查看原文
其他

悦读 | 夏收

新闻中心 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 2021-07-01


初晨,谷底林间的青岚一缕缕地扶着山坡飘向半空,迎着尚未完全升起的橘红色太阳飞去,消散在朝阳的余辉里。


这是桂省七月的一个寻常清晨,早风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凉意。


忽而,一阵由远及近的摩托机车的轰鸣声划开了山间静谧的空气,继而轰鸣声停止了,摩托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这户建筑在山腰的人家,有着斑驳的青砖黑瓦,有着高大的院墙和宽阔的庭院,顶上积满了草木灰的烟囱正升起袅袅炊烟。

 


机车上下来的男人约摸四十多岁,微微发福的身材使他看上去不大像乡里人,但从那浅棕色的皮肤却是可以轻易地看出他的出身。隔着院门,男人朗声喊道:


“阿妈,我返(回)来了!”



阿明迷迷糊糊地走进了饭厅,刚才清凉的井水并没有完全洗去他的睡意。映入眼帘的,是两三个星期未见面的大舅正坐在圆桌旁端着海碗大口地喝着稀粥。


“阿明,仲唔(还不)喊声舅爷?”同样端着粥碗的岱婆(外婆)看向了走进厅门的阿明。


“舅爷好!”


“乖了,”大舅放下了碗,“依(这么)信讲(听话)啊。”


阿明腼腆地笑了笑,喊了一声岱婆后便捧起桌上盛好的粥,坐到墙边的长条板凳上,对着碗里还有些烫的粥吹起了气。


“阿贵几时返?”岱婆又和大舅聊了起来。


“快了,佢(他)昨日夜讲了九点钟到。阿爸哩?”


“侬(你)阿爸去了割薯藤。阿平佢又(也)返么?”


“近捏(邻近的)几个兄弟姊妹都返来嗟(呢),屋企(家里)粥煮够能(够了没有)?”


……


耳畔的对话声逐渐模糊,阿明捧着粥,吹着气,人还在凳子上,心神却在院子外头了。




回过神来,阿明一行人已经走了有些时间了。


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还算宽敞的山路向更深处的山进发。


两三个十来岁的表哥扛着锄头快步走在队伍的前端,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学校和镇上发生的趣事;两个舅舅则推着载有脱谷机的双轮车走在队伍的末端;剩下的大人们大多挑着担子,走在队伍中间,担子里放着镰刀和装满了稀粥的塑料瓶。


还没上学的阿明自然不会和表哥们走在一起,当然也对大人们的谈话没兴趣,所以他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他岱婆的后面。


七月,在这个临近正午的时分,天空云来云往,云随风而动;树木阴晴变化,树梢沙沙作响,树亦随风而动。

 

“闻讲(听说)国家控制住非典了?”


“是啊,仲(还)记得之前我阿小(当地妇女对孩子的爱称)间(那间)学校来了支救护队,用探温针一个一个试(检查),几(好)吓人!”


……


大人们聊起了快接近尾声的非典疫情。



突然,眼尖的阿明看到队伍右前方的路旁赫然摆放着两个半人高的陶瓮——不用说,肯定是某对夫妇本世最后的归宿。然而阿明最怕的,偏偏是这个——他听闻里面住着某种不可言状的东西。


他闭紧了眼,紧紧地拽着他岱婆的衣服,纵使他岱婆百般劝慰,他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脑里只有树梢的沙沙声,他感到自己每向前迈一步都是如此沉重。


“冇使怕(不用怕),过去了。”话音未落,阿明便感到左肩被拍了一下。


他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表哥那没有丝毫恶意的笑容,再回头,陶瓮已落在队伍之后。



田间溪流急促地流动着,碰到水底凸出的礁石,泛起洁白的水花。溪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溪底的泥沙水草和半埋于河沙的深色玻璃瓶子,在溪流放缓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看到觅食的虾虎鱼。


一小座由长石条搭成的窄桥横在溪上,碧绿的田埂在此四向蔓延,将谷间稻田不规则地分割着。待收获的稻田在前几日就放干了水,此刻已经失去了倒映天空的明镜,露出乌黑干裂的田泥。

 


阿明坐在石桥上,卷起了裤子,脚丫没入水中,轻轻地来回搅动身下的溪水。


他抬头望着田间正赶着夏收的亲人们:七八个大人分散在稻田里熟练地使着镰刀,一握一扯,一束稻禾便被攥在手心;少年们正来回穿梭在干涸了的田上,将拢成一小把的稻禾送到田边的脱谷机旁;而站在脱谷机旁的大舅,则负责将一把把的稻谷送进机器里去。脱谷机轰鸣着,底下盛谷子的箩筐换了一只又一只,机器旁的禾秆也堆了一捆又一捆。


“阿小,搬捏(那些)禾秆到果度(这里)来。”一个姨妈对自己的儿子喊道。


“哦——”


……


阿明望着这一切出了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阿明,吃粥喂!”是岱公(外公)的声音。


他循声抬起头,发现他岱公正递给自己一杯粥。


他伸出双手接了过去,将掉漆的杯子捧在手上,嘬了几口清凉甘甜的粥水。



入夜,吃过晚饭后的一户人齐齐坐在院子里纳凉,长辈们从今天的收获聊到祖辈光辉的历史,孩子们自然是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先辈的故事。



忽然,房里传来电话的铃声,岱婆接了两句话后便走去接电话了。岱公也站了起来,将板凳移到孩子们旁边,语重心长地告诫正在上学的孩子们要用功,在得到孩子们肯定的答复后,岱公将目光移到了阿明上,和蔼地笑着说:“侬明年就读书了喔!侬想去寻度(去哪里)读书?”


“我想同阿水表哥一齐去罗镇上读书”


“侬唔返广东跟侬阿妈么?”


“我……”


“阿明,侬阿妈电话!”房里的岱婆打断了外祖孙俩的谈话。


阿明一愣,继而跑回了房里。


“喂,阿妈?”


“喂,阿小……”





文字 | 梁震松

图片 | 来源网络

版面 | 新媒体编辑部 梁灵

来源 | 新闻中心

运营 | 新闻中心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